【演講稿】騎馬走進你的心

　　請看，我手里拿的是一盒普通的小兒感冒顆粒，從網上下單到送藥上門，只需要1小時的時間。但是，如果像這樣在盒子上用哈薩克語標注好用法和劑量，再把它送給新疆牧區的一位哈薩克族小患者，我需要花費10天的時間。

　　是的，去年冬天，我和同事騎著馬，在平均海拔4千米的天山山脈，攀登峭壁，橫渡冰河，跟隨一支“馬背上的醫療隊”，以每天25公里的速度，用10天時間，完成了一次——送藥的旅程。

　　送藥的終點，一個美麗的冬季牧場，名字叫包扎得爾，送藥的起點，是離這個牧場最近的小鎮。兩點之間并不遙遠，卻隔著一條“魔鬼之路”。

　　每年冬季來臨前，轉場的牧民趕著牲畜，要翻山越嶺，趟河過水，爬冰臥雪，走很長一段在峭壁上開鑿的羊腸小道，才能進入包扎得爾。但對于牧民來說，更大的危險是：在深山里面，生病了怎么辦？

　　一位叫阿加克拜爾的哈薩克族老漢告訴我們，多年以前，他的妻子重病昏迷，他想騎馬把妻子送到附近的村落。但沒有想到，在暴雪紛飛的山口，他的老馬罷工了，不肯向前多邁一步。老漢只好用一張破氈布，拉著妻子在冰雪里走了6天。

　　老漢說：“那6天，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，我這輩子，都忘不了。”

　　但是，就在這條連馬都不愿意多走一步的山路上，1978年，牧區巡診醫生來了。此后每年冬天，8個人的醫療隊，騎馬走進2200平方公里的包扎得爾，守護1500多戶牧民的健康。

　　醫療隊一走就是40年。

　　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，隊伍里還有這樣年輕的面孔。

　　他叫阿斯哈提，今年28歲。這位“90后”最大的苦惱，是山里沒有手機信號，沒有互聯網，他想發一條微信給新婚的妻子，都是奢望。

　　這位“90后”也向往大城市，卻選擇留在牧區，他說：“我一閉上眼睛，腦海中全是牧民企盼的神情。”

　　巡診路上，面對壯闊的山川美景，阿斯哈提從不拍照，他生怕被家人發現這里的艱險。家人并不知道，阿斯哈提出一趟診，要翻越3座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，要6次蹚過冰河，他腳下的路最窄處只有一張A4紙寬。

　　走在這樣的巡診路上，我和同事意識到，女記者也好，女醫生也罷，女人到了山里都成了“女漢子”。

　　她叫張紅英，是牧區醫療隊唯一的女醫生，她是個漢族人，卻能講一口流利的哈薩克語，能在一尺寬的山路上策馬揚鞭，面不改色。

　　張紅英告訴我，13年前，她生下女兒5個月，一位孕婦深夜里難產，她就讓丈夫騎馬馱著自己，抱著嬰兒去給牧民接生。

　　后來女兒長大了，但1年365天，張紅英有300多天見不到孩子。難得相聚時，女兒隔幾分鐘叫一聲“媽媽”，她問怎么了，女兒說：“我太久沒叫媽媽了，我想多叫您幾聲。”

　　“女漢子”說到這里，眼圈紅了，她告訴我，從那以后，她進山路上格外小心，生怕出現一點意外。因為，兩年前丈夫因病去世，女兒已經失去爸爸，她不能讓孩子再沒有媽媽。

　　但是，讓張紅英欣慰的是，伴隨多年的巡診，牧區孕婦告別了原始的自然分娩，生育死亡率大幅降低。她，還親手接生了30多個健康的寶寶，牧民送給她一個美麗的稱號——“臍帶媽媽”。

　　10天馬背顛簸，我和同事隨醫生走訪近百戶牧民，發放藥品600多件。這是醫療隊40年來第一次帶記者出診，也是我第一次在馬背上采訪。

　　采訪中，我幾次淚流滿面。當我站在懸崖上，才發現，原來醫生克服恐懼的辦法是用酒精麻醉自己；當我們10個人睡在一張炕上，才發現，牧民心疼醫生，總會悄悄爬起來生火。

　　牧民還得意地告訴我，在沒有現代通訊的包扎得爾，他們知道醫生們什么時候再來，那就是當自己的藥快要吃完了的時候，醫生們一定會來。

　　“懸壺濟世，用藥治病，同心同德，用愛暖心”。醫生們一次次走進大山，走到了“健康中國”最后一公里，更走進了牧區最遠一家人的心里。

　　作為記者，我不禁想到，在中國960萬平方公里土地上，還有多少人像他們一樣行走在“最后一公里”，在改革開放40年的壯闊浪潮中，還有多少人像他們一樣潤物無聲。

　　眼下，天山南北提前進入冬季，醫生們又將啟程，我真想再騎上馬，走進那遙遠的冬牧場，走進你們的心里。

　　（滕沐穎，新華社總編室值班室編輯，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碩士。積極參與新華社重大主題報道的創意策劃、后方協調，出色完成《冰川的奧秘》《花開天下暖》《黃河大合唱》等多集“國家相冊”腳本創作。在新疆分社扎根鍛煉期間，沉下身，俯下身，深入南北疆調研采訪，采寫大量鮮活報道，“聽習主席講故事”“環塔拉力賽”“牧區巡診醫生”等多組報道獲得好評。）

【糾錯】

責任編輯： 汪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