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社太原12月27日電 題：“重載大秦”三十年
新華社記者 陳忠華、孫亮全、許雄
這是一條“河”的故事。
這條“河”，一頭連著“煤海”，一頭連著大海，綿延千里，晝夜不息。
這條“河”很溫暖，30年流淌“黑金”60億噸，裝滿萬噸大列可繞赤道20余圈。
它的名字叫大秦鐵路，2018年12月28日，正式開通運營30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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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列重載列車行駛在大秦鐵路上（資料照片）。? 新華社發(fā)
千里大秦線：“煤河”流淌光與熱
凌晨四點，零下二十攝氏度。
大同湖東站二場12道上，重載司機景生啟和徒弟劉濱登上重載大列。一聲長鳴，列車啟動，10多個小時后，這條2萬噸“巨龍”將抵達秦皇島港。
這是景生啟今年的第101次出發(fā)。25年來，他已經(jīng)記不清跑了多少趟，“大概運了三四千萬噸煤吧。”
1985年動工、1988年正式開通的大秦線，西起山西大同，東至河北秦皇島，全長653公里，是中國第一條重載鐵路。
編組發(fā)車前，這列由210節(jié)車廂組成，長度超過2.5公里的重載列車，已在同煤塔山礦裝車完畢。自湖東站發(fā)出的運煤列車，來自山西、陜西和內(nèi)蒙古西部。
夜幕下的大秦鐵路塔山專運線裝車點（12月5日攝）。 新華社記者詹彥攝
如今，每天約有90列火車從這里出發(fā)，將“三西”煤海的“黑金”運至港口，然后裝船出海，到達長三角、珠三角等地的用戶手中。一直以來，大秦鐵路擔負著我國六大電網(wǎng)、五大發(fā)電集團和上萬家工礦企業(yè)的生產(chǎn)用煤以及十幾個省區(qū)市的生產(chǎn)生活用煤的運輸任務(wù)。
作為“西煤東運”的“主動脈”，大秦鐵路宛若一條溫暖的“河”：運的是煤，流淌的是光和熱。
工人在大秦鐵路線上進行維修作業(yè)（2014年10月15日攝）。新華社發(fā)
“如果以現(xiàn)在的運量，換算成徑流量，這條河每秒可輸煤14噸。人們說大秦的煤溫暖了大半個中國，其中也有我們重載司機的功勞。”劉濱感到很是自豪。
令大秦人自豪的，還有不斷刷新的紀錄：裝車，30秒一節(jié)；發(fā)車，15分鐘一趟；制動，0.2秒同步操控；通訊，延時不超0.6秒……
事實上，大秦線開通之初年運量僅有2000多萬噸，2002年達到了設(shè)計年運輸能力1億噸的目標。隨后運量加快攀升，2005年突破2億噸，2007年突破3億噸，然后是4億噸、4.5億噸，今年有望實現(xiàn)新突破。
“車也越拉越多。”景生啟回憶說，從最初的單列5000噸，變成1萬噸、1.5萬噸、2萬噸、2.1萬噸，“多拉快跑”成為現(xiàn)實。
一列重載列車行駛在大秦鐵路上（12月6日攝）。 新華社記者詹彥攝
2014年4月2日，景生啟終生難忘。那一天，他駕駛長近4公里、總重達3.15萬噸，由4臺電力機車和315節(jié)貨車組成的3萬噸重載列車實驗成功。我國成為世界上僅有的幾個掌握3萬噸鐵路重載技術(shù)的國家之一。
“大秦鐵路作為目前世界上運輸密度最大的重載鐵路，創(chuàng)造了單條鐵路年運量超過4.5億噸的世界紀錄。”中國鐵路總公司副總經(jīng)理劉振芳說。
每當冰雪災(zāi)害、迎峰度夏、煤炭供應(yīng)緊張、電煤告急之時，大秦鐵路這條溫暖的“煤河”，總是沖在保運輸、保供應(yīng)的最前線。
重載第一路：雙軌鍛造“試驗田”
6點19分，車行至河北化稍營。
景生啟變得更為專注，前方就是大秦線上最危險的兩個長下坡：化稍營至涿鹿段和延慶至茶塢段，這兩個地處燕山山脈、總長83公里的大坡，落差達1000米。第一段42公里的大坡，第一次剎閘，3公里后火車才能降至安全速度，第二次剎閘需要5公里，第三次需要10公里。
重載司機景生啟駕駛著重載列車行駛在大秦鐵路上（12月12日攝）。 新華社記者曹陽攝
“不怕拉不動，就怕剎不住。”景生啟解釋說，約兩萬多噸重、2.5公里長的列車，有時同時穿越三四個橋梁隧道，甚至擺動出S彎，車尾的坡還沒下完，車頭就又開始爬坡。
“最開始，控制技術(shù)不成熟，車頭主控司機和中部機車司機要拿對講機，喊著‘一二三’同步放閘剎車。”景生啟說，由于存在時間差，在巨大的沖撞力下，經(jīng)常發(fā)生車輛連接處車板被擠壓變形。
為了避免把中間車輛擠成“鐵餅”，多部門科研團隊在大秦線先后開展了100多次實驗，研發(fā)出系統(tǒng)網(wǎng)絡(luò)通信傳輸技術(shù)，2.5公里長的重載列車完美實現(xiàn)“齊步走”。
上午9點半，列車過了北京境內(nèi)的茶塢，進入平原地區(qū)。
“過了茶塢站，輕松一大半。”景生啟懸著的心放了下來，和徒弟劉濱換了班。
就在景生啟專注于下坡操作時，55歲的養(yǎng)路工王建設(shè)正目送列車穿越隧道呼嘯而去。從20多歲建設(shè)大秦，到脫下軍裝守護大秦，這一守就是三十年。再過兩天，老王就要退休了。
王建設(shè)所在的河南寺工區(qū)，藏在燕山深處，“天上無飛鳥，風吹石頭跑，吃水下河舀，媳婦不好找。”眼下已是嚴冬，山腳下的桑干河夾著冰凌，與大秦“煤河”相依相伴，歡快地流向遠方。
30年間，王建設(shè)守護和景生啟駕駛的重載列車已經(jīng)更新了好幾代。
上左：大秦鐵路建線初期的SS1型電力機車（資料照片）；上右：大秦鐵路1988年引進的8K型電力機車（資料照片）；下左：大秦鐵路2005年配屬的DJ1型電力機車（資料照片）；下右：大秦鐵路上的和諧2型電力機車（12月6日新華社記者詹彥攝）（拼版照片）。 新華社發(fā)
“大秦線上的重載機車，從最初的直流傳動技術(shù)的韶山系列，到交流傳動技術(shù)的和諧系列，實現(xiàn)了對國際同行業(yè)的追趕。”中車大同電力機車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長梁鎮(zhèn)中說，基于大秦線上的技術(shù)實踐，他們已成功研制出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(chǎn)權(quán)、達到國際重載領(lǐng)先標準的30噸大軸重電力機車。
圖為中車大同電力機車有限公司總裝車間生產(chǎn)線（12月7日攝）。 新華社記者曹陽攝
“這里就像一個龐大的試驗場，幾乎每天都有創(chuàng)新成果。”這是不少重載鐵路專家的共識。30年來，在千里鋼軌“試驗場”上，大秦鐵路鍛造出了獨具特色的“產(chǎn)運輸”對接、“集疏運”一體、“速密重”并舉的具有自主知識產(chǎn)權(quán)的重載運輸體系。
“大秦鐵路是我國發(fā)展重載鐵路運輸?shù)囊粋€成功典范。”原鐵道部常務(wù)副部長、中國工程院院士孫永福說，在大秦鐵路的引領(lǐng)下，我國先后建成了朔黃、瓦日等重載鐵路。
環(huán)保前行者：綠色長龍向藍天
下午4時，景生啟順利抵達秦皇島港。
重載司機景生啟駕駛著重載列車駛?cè)肭鼗蕧u港的翻車車間（12月12日攝）。新華社記者曹陽攝
在港口翻車車間，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(xiàn)象：車廂內(nèi)跋涉千里的“黑金”，卸車時仍保持著井口裝車時堆積的形狀，一路風塵仆仆卻“發(fā)型不亂”。
“這是抑塵劑的作用。”塔山抑塵站副站長李春福說，大秦線上每個大型裝車點都配有自動化抑塵噴灑裝置，如同掃描一般，在每節(jié)車廂頂部噴灑一層透明“發(fā)膠”，凝固形成一層1厘米多厚的硬殼，煤一裝上車就被“定型”和“封閉”。
目前，大秦鐵路共建成74個抑塵站，每年要噴灑抑塵劑40多萬噸。
大秦鐵路塔山抑塵站的抑塵裝置在為一輛重載列車噴灑抑塵劑（12月5日攝）。 新華社記者曹陽攝
這一環(huán)保妙招，讓景生啟感受頗深。以前在隧道會車時，形成的旋風會將車廂里的煤塵翻卷起來，劈頭蓋臉打在車窗上，什么也看不清，“現(xiàn)在，這種情況基本看不到了。”
現(xiàn)在的大秦線，可謂一條“綠色運輸線”。一塊煤，從出井裝車，到港口裝船，一路都是封閉的皮帶和管道，很少拋灑。
一列重載列車行駛在大秦鐵路上（2017年2月23日攝）。?新華社發(fā)
與公路運輸相比，鐵路電力機車運輸沒有廢氣排放，綠色效益顯著。有人測算，每一列2萬噸大列駛過，相當于減少了約700輛30噸運煤卡車對環(huán)境的污染；按日運量130萬噸計算，相當于大秦線每天可減少約4.3萬輛30噸運煤卡車對環(huán)境的污染。而大秦鐵路4.5億噸的年運量，約相當于減少碳排放量1200多萬噸。
交車后的景生啟，舒舒服服洗了個澡。千里行車很是辛苦，但也有風景一路相伴，而最讓他感慨難忘的，還是日出時刻車過河北懷來縣時的那個地方：
在那里，絢爛陽光中的大秦鐵路，與百年前中國人自己修建的第一條鐵路——京張鐵路、中國在建的高寒大風沙高速鐵路——京張高鐵神奇交會，進行了一次歷史對話，共同訴說著百年中國的滄桑巨變。
一列長達2.5公里的重載列車在大秦鐵路塔山專運線裝車點裝載煤炭（12月5日無人機拍攝）。?新華社記者曹陽攝
重載列車行駛在桑干河旁（12月6日無人機拍攝）。新華社記者曹陽攝
圖為大秦鐵路湖東電力機務(wù)段內(nèi)等待編組的重載列車車頭（12月7日無人機拍攝）。? 新華社記者曹陽攝
